幻灯二

妄想用自己的真心感化那颗冰冷的石头,简直是天人说梦(妄想有什么症状)

盛国,十一月初九,宜嫁娶。

雪很大,白茫茫一片。

天策将军府后院,白岚站在门口伸手接住飘下的雪,雪花落在手心冰冷刺骨,却远远不及她心中的寒冷。

“夫人,该去前厅了。”

侍女低声催促。

“知道了。”白岚垂下眼睛,唇角勉强牵出一抹笑意往前厅走去。

今天是她丈夫娶亲的日子,她不能拂了满堂宾客的兴致。

前厅。

张灯结彩,宾客如云,所有人都在祝贺天策大将军谢云祁新纳美妾。

白岚坐在谢母的下席,看着谢云祁在众人的簇拥下牵着萧知雪拜天地高堂。

然后,萧知雪奉上一盏茶跪到白岚面前。

“姐姐请喝茶。”

她衣袖滑下,漏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和一只金玉镯子。

那镯子,是谢家只传当家主母的传家宝。

白岚愣了神,一时接茶的手便僵了。

“愣着干什么!”

谢云祁冷冷声音随即传来,那冰冷的视线几乎将她贯穿。

白岚这才缓过神来,将茶缓缓饮尽,口中苦涩难当。

她忍着心口的刺痛说了好些违心的祝福,谢云祁的视线才又转回到萧知雪的身上,化为满眼的柔情。

白岚僵硬着身子,视线越过眼前的萧知雪落在了门外的红绒毯上,那红毯绵延着一路从正门转到街角,铺满了昌都所有的街道,十足的排面。

她眼眶突然热了起来。

三年前她进将军府之时,哪里有过什么十里红妆,只有一台简陋的小轿抬了进来,宾客都不曾邀请。

如今纳个妾,倒是比她更像明媒正娶的妻子。

“啪!”

坐在主位上的谢母有些不悦地将茶盏搁在桌上。

白岚后知后觉抹去眼泪。

酒席结束。

白岚一个人慢慢走回院子。

路过走过檐廊,却迎面撞见谢云祁往后院走来。

他本就俊美,如今穿上喜服,更衬得他眉眼如画,目光如月,和初见时一模一样。

白岚不由得唤了一声。

“夫君。”

谢云祁却一眼都没看她,径直走了过去。

“从今日起,不要再叫我夫君。”

白岚愣住,她不敢置信的抬眸,却对上谢云祁冰冷的眼睛。

“你不过是仗着救了我一命,挟恩图报逼着我娶你的小人罢了!做我的妻子,你还不配。”

心脏像是被一把钝刀子慢慢撕开,那痛意剧烈绵延,几乎让白岚指尖都颤抖起来。

她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从喉间挤出沙哑声音。

“夫……将军喝醉了,我去熬醒酒汤。”

谢云祁冷笑了一声。

白岚垂着头,步履极快的离去,不想再听他接下来的话。

却还是听见了那人冰冷的声音。

“若不是祖母临终嘱咐,我早该休了你。”

一片雪花飘进了白岚的后颈,她整个人都被冰地颤抖了一下。

她状若无闻地走着,直到温热的泪水滴在手背上,她才发现,原来不管听了多少次这样的话,再听一次还是会痛到难以承受。

第二日一早。

白岚在自己药园里小心地修剪山茶花,这满园药草皆她所种,幸得谢云祁从不过问后院之事,让她保留了这么些乐趣。

正想着,萧知雪突然出现。

她打量着白岚,挑眉道:“你这药园子打理得还不错,简直和我家下人差不多了。”

明晃晃的贬低让白岚一怔。

随即又有些疑惑,她听说萧知雪是谢云祁在回京途中救下的孤女,一见钟情才非娶不可……

白岚苦涩垂下眸:“妹妹来我这有什么事?”

萧知雪遂得意扬唇:“谢哥哥说我昨晚劳累,不用去给婆母请安,我闲的无聊就到处逛逛喽。”

白岚心中闷痛,成婚三年,谢云祁从未与她同床过,就连成婚当天也不曾进过她的房间。

“那妹妹自己逛吧,我还有事。”

她压下苦涩,想从萧知雪身侧绕过去。

“站住!”

萧知雪往侧站了一步,挡在她面前。

她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纸在白岚面前晃了几下。

“你猜我在谢哥哥房里找到了什么?”

萧知雪笑得甜美且残忍。

“是谢哥哥给你拟的休书!”

第2章

白岚看着上面的黑字,莫名地笑了。

她强忍着内心撕扯的情绪,平静地说道:“这封休书将军早在三年前就给过我了。”

白岚苍白手指轻轻将休书拿在手心翻开,又一次看清那字里行间谢云祁对她不加掩饰的厌恶,心口刺痛不已。

萧知雪亦脸色一变,旋即冷哼一声:“别以为仗着祖母的遗嘱你就可以一直赖在将军府了,此一时彼一时,祖母孝期已过,你以为谢哥哥还能容你到几时?”

几时?

……怕是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白岚僵在了原地,心中明白如镜。

“时间不早了,我该去向夫人请安了。”她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睫几乎落荒而逃。

主院。

白岚一踏进房里便听见谢母的怒斥:“跪下!”

白岚闭了闭眼,熟练地跪在她跟前。

谢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我教过你什么?”

白岚答道:“作为正妻,不可嫉妒,要容忍。”

“那你昨日为何在喜宴上险些让我谢家丢面?”

白岚喉间一哽,蓦然想到了那个金玉镯。

嫁给谢云祁这三年,她事事小心,处处恭敬。

可谢母却在萧知雪进门之前便将传家的镯子给了她……

白岚眼眶有些温热,攥紧手俯身下去,

“是媳妇的错。”

“哼。”谢母冷哼一声,“闷葫芦,难怪祁儿如此厌恶,要跪去祠堂跪两个时辰,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白岚低着头,低声应答退了出去。

从祠堂出来后已经下午了。

白岚拖着麻木的腿往后院走去。

谁知路过花园,竟碰见萧知雪坐在秋千上,一脸娇憨,谢云祁满眼笑意地为她推着。

白岚脚步顿住了,望着谢云祁嘴角的笑意出了神。

原来谢云祁喜欢这种女子吗?可惜,这被人娇惯着长大的模样,她却再也回不去了。

她想悄悄离开,萧知雪却在此刻看见了她,喊道:“姐姐。”

谢云祁也看了过来,眸中的笑意顷刻间化为了刺骨的冰刃,直直刺进白岚的心中,搅得血肉淋漓。

当真厌恶至此吗?

白岚如坠冰窟,冷到连骨头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她苍白着唇,走到谢云祁面前行礼:“见过夫……将军。”

谢云祁却收回眸光,似乎一眼都不想再看她。

萧知雪一副天真模样问道:“谢哥哥,姐姐跟你说话你为何不理她?”

谢云祁这才淡淡“嗯”了一声。

倒还不如让他直接不理的好,白岚只觉窒息到喘不过气。

她垂下眼睫,挡住微微湿润的眼眸,低声道:“不打扰将军雅兴,我先退下了。”

萧知雪却笑道:“姐姐那么快走干嘛?一起来玩吧。”

谢云祁皱眉,萧知雪却嗔怪道:“还不是谢哥哥推得不好,不要你推了,我要姐姐帮我推。”

白岚捏着手心想要拒绝,却听见谢云祁冷声道:“你过来。”

白岚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不重不轻地推着。

萧知雪又道:“怎么推这么轻?”

白岚瞬间感觉谢云祁的视线瞬间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暗自叹了一口气,用了些力气往前一推。

谁知,下一刻,便见萧知雪像是没坐稳一般,在半空中突然掉了下去。

“啊——”

谢云祁瞬间飞身而出,将萧知雪牢牢的抱在怀里。

萧知雪眼眶泛泪,指着白岚哽咽:“姐姐你真的就讨厌我至此?”

白岚下意识摇头辩解:“不是我,是她自己……”

她明明看见是萧知雪自己松的手,可一对上谢云祁冰冷的眼神,她心下一酸,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谢云祁沉声道:“滚回去。”

“……是。”

白岚转身,只觉心脏像被掏了一个大洞,刺骨的寒风不断的灌入,一股脑的全部哽在喉间,直直地逼她掉下泪来。

回到自己的院子,白岚一个人待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正要去给药园浇水,却见好几个侍卫正挥着锄头挖那满园的药草。

“你们在干什么?”

她心中一颤,连忙上前制止。

侍卫无情地拦住她,冷声道:“这是将军的命令,萧夫人不喜欢药味。”

第3章

因为一句不喜欢就要毁掉她培育了三年的药草?

白岚不可置信,猛然将侍卫推开,挡在了一株山茶花前:“这是我的东西。”

“将军府里何时有过你的东西?”

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是谢云祁。

他看着她,目光如冰:“拉开她,继续挖。”

白岚被侍卫们左右架着拉开,只能看着那锄头不断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

她咬着牙,头一次压抑不住地带着哭腔哀求:“别挖了将军,我求你,我将它们养在房里,不会让萧小姐闻到药味……”

谢云祁对白岚的哀求视若无睹。

不到半个时辰,园中便只剩下空荡荡的架子与满地的狼藉。

谢云祁最后都没看白岚一眼,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带了一阵冰冷的风。

白岚看着地上沾染上泥土的纯白花瓣,从头顶至脚掌的血液全都冰冷了。

师傅说,山茶花赠与心爱之人。

她从入府第一年便开始种,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山茶花开了三次,她的心爱之人从未看过一眼,直到如今连根都不剩。

她捡起地上的一朵残花,已然被折辱地看不出在枝头时的高贵。

痛苦吗?绝望吗?

白岚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得到的回答却只有四个字——自作自受。

明明见识过他的恨与无情,却还是心怀希冀。

妄想用自己的真心感化那颗冰冷的石头,简直是天人说梦。

她蜷缩着,将头埋入双膝之间,任由泪水打湿罗裙。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除夕夜,璀璨的灯火之中,少将军如月光般清澈温柔的眼睛,一眼便让她沦陷了五年。

直到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她才恍然惊醒,睁眼已然是第二天了。

萧知雪的贴身侍女拿着盆,佯装惊讶的说道:“哎呀,没看到是少夫人,还以为是什么侍女呢。”

身上刺骨地冰冷,一阵风吹过,白岚忍不住颤了颤。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侍女,侍女只觉得那眼神好似有威压似的,让她将口中再多贬低的话语都吞了回去。

谢母雍容华贵的走过来,皱眉看着这里的状况。

侍女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

谢母看了她手中的盆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让她退下了。

转身朝浑身湿透狼狈的白岚,厉声道:“今天知雪的哥哥来将军府,你还不回去换衣服,打算这样见客人吗?”

萧知雪不是孤女吗?何时多了个哥哥?

白岚脸色惨白,几乎不见一丝血色。

她颤着声音应了句,便回房换衣服了。

来到前厅时。

谢云祁看了一眼她惨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又压了下去。

这不过是白岚的自作自受罢了。

就在这时,有仆人上前禀报:“萧夫人的兄长到了。”

几人出门迎接。

可先进入将军府的竟是一队气势汹汹的侍卫!

接着,一顶黑金华贵的轿子缓缓被抬进。

只见一个身着石青色蟒袍,头戴冠玉的男子从轿中走出。

所有人被这阵仗吓住。

萧知雪却扑了上去抱住那人的手臂娇声喊道:“哥哥!”

谢云祁终于认出此人,拱手道:“见过江平郡王。”

一石激起千层浪!

萧知雪的哥哥是郡王,那她岂不就是郡主?!

府中下人纷纷跪伏于地。

萧恒却冷着脸道:“将军多礼了,本郡王今日却是来问罪的!”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又听他说道:“纵然你谢云祁军功赫赫,又岂能让堂堂郡主为妾!”

谢云祁皱眉:“郡王是何意?”

白岚心中一动,不好的预感蔓延到了四肢。

只见萧恒下颌轻抬,手中折扇轻描淡写地往自己的方向一点。

“自然是郡主为妻,她为妾。”

第4章

将军府祠堂。

白岚跪在谢母面前。

丫鬟拿来笔墨放于她身前。

谢母冷冷道:“写吧。”

白岚低垂的睫毛抖动着,像一只濒死的蝴蝶挥动着残翅。

心脏几乎在这一刹那疼的喘不过气。

见她迟迟未动,谢母不住地催促起来。

“你不过一个卑贱的采药女,为妻三年还不知足?!如今郡主入府,你应该有自知之明,早日让位,兴许还能祁儿念你一处好。”

白岚麻木地闭上了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万分沉重地拿起笔,却又丢下。

她垂着眸,声音嘶哑而坚定:“我要与将军再说几句话,在此之后,下堂书……即刻奉上。”

谢母冷哼一声,不屑地看着她。

“不到黄河心不死,想去便去吧!”

白岚抿着唇,起身走出祠堂。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

白岚走回自己院子。

满园的狼藉如同她现在的处境。

白岚痴痴地看着雪花融于泥土,眼眸微微酸胀。

在这里三年,她好像什么也没有留住,处处惹人厌烦,如今甚至还要被逼着卑微地自请下堂。

可为什么,还是对谢云祁仍旧抱有一丝幻想?

走进屋子,谢云祁正端坐在桌边,冷冷的看着她。

“有话就说。”

白岚顿时僵在了原地。

四周的冷风不断往骨缝间钻入,冷得她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半响,她迈着冻僵的腿,缓缓坐到谢云祁对面。

定定看着他,压着声音的颤抖开口:“我只问你三个问题,望将军如实作答。”

谢云祁浅酌了一口茶:“你问。”

“是不是……这过去三年你对我从未有过片刻心动?”

“是。”

“是不是即便没有萧知雪,你也不会将我视为妻子?”

白岚压制住心头难以喘息的闷痛,自虐般的问道:“是不是,无论我将来如何待你都不会正眼看我?”

这已然不再是问句,而是求证。

谢云祁目光一顿,答道:“是!”

白岚浑身一颤,咬着嘴唇,眼睛骤然蓄满了水光。

明明知道结果,可她却非要亲手撕碎真相给自己看。

白岚苦笑一声,几乎合着血泪说道:“将军可以离开了。”

谢云祁便真的没再看她一眼,起身就走。

可走出没两步,他突然就觉浑身燥热难耐,下腹像有团火在烧一般。

白岚见他迟迟未动,不由得抬眼看去。

突然身上一轻,顷刻之间天旋地转,她被扔在了床上。

谢云祁高大的身躯欺压而上。

白岚见他双目赤红,唇间气息滚烫无比,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将军,你怎么了?!”

她急忙拿双手抵住谢云祁的胸膛喊他的名字,试图将他的理智唤醒。

谢云祁却像是什么都听不到,脸上充满煞气,双手一用蛮力,白岚便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像是薄纸一样轻易的碎裂了。

白岚恐惧地挣扎起来。

谢云祁吐着热气,将她碍事的双手压在头顶,蛮横地吻着她。

“知雪……知雪……”

白岚听着他口中念叨的名字,只觉心中被千刀万剐一般,痛得喘不过气。

可谢云祁却已失掉了所有的理智,像一头野兽似的横冲直撞。

白岚哭得说不出话,所有的抗拒,随着谢云祁的动作,化为了一声声绝望的呜咽。

第二日,白岚醒时,谢云祁早已离去。

她微微一动,身体的疼痛让她万分羞耻。

她心脏闷闷地抽痛,颤抖着身子下床。

白岚眼睫一抖,瞬间掉下泪来。

她穿好衣服起身坐在桌前,将纸张摊开。

挥毫落墨,写的却不是下堂,赫然是“和离”二字。

满腔委屈失望皆在此刻涌现,连腹稿都不需要,一气呵成。

她决绝地落下最后一个字,

将和离书压于桌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白岚只穿着当年入府时的唯一一件旧衣。

如同当年来时一般,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带走。

孑然一身,隐于风雪。

她迎着风雪不断地走着,直到冰雪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温暖如春的山谷。

这才是她的家。

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却见屋内竟站着一个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一见她,重重跪在地上,似乎早就感受到了她的到来。

“您终于回来了!”

白岚唇一颤,还未说话。

突然,几十道黑影从树林中窜出,动静之大,引得林间山鸟振翅。

转瞬之间,白岚面前便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

齐声喊道:“太后病危,请长公主回宫!”

第5章

将军府内。

谢云祁正在演武室练枪。

长枪挥洒,宛若银龙,身躯稳健潇洒,只是越发暴躁的枪法暴露了他极度焦躁的内心。

“将军。”

此时一位侍女走了进来,谢云祁收枪冷道:“什么事?”

侍女惶恐的递上和离书,不安地说道:“将军,奴婢今早去少夫人房里,不见少夫人身影,只见这个……”

谢云祁接过和离书。

看着上面那句“自此相决绝”,拿枪的手攥紧了。

心口莫名堵塞,他抿唇将这股情绪强压下去,将和离书随意一掷。

“走便走了,不用再管。”

另一边,皇宫内。

白岚跪在雕空镂花的龙凤床前。

皇帝萧钰负手站与窗前,一言不发。

太后靠着床头,病气恹恹地说:“哀家以为,你此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白岚只觉心如刀绞,喉头像是哽住了一口气。

“是儿臣不孝。”

太后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她:“既然走了又是为何回来?偌大将军府,竟然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么?”

白岚只觉那眼神像是将她看穿了一般,窘迫在太后面前一览无遗。

她从喉间挤出颤抖声音:“儿臣知错。”

“……哀家记得你以前从不会认错。”

太后看着眼前瘦弱苍白的女儿,不可谓不心疼。

白岚是她唯一的女儿,由她一手带大,十三岁时身患顽疾,被药王谷谷主所救,自此便离宫在谷主身边学医,更在谷主去世后继承了药王谷谷主之位。

可在三年前,竟然因为“驸马不可从军”这一条规定,毅然抛弃所有身份,改名换姓,下嫁至将军府。

太后心疼她的遭遇却也愤恨她的愚蠢。

她低咳了两声,叹道:“你的尊严呢?你的骄傲呢?长平,我不记得我教过你为了男人放弃一切。”

白岚死死咬住唇:“是长平错了。”

太后也红了眼:“长平,哀家已经老了,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哀家只希望最后的日子里,你与皇帝能常伴哀家左右。”

白岚再忍不住,眼泪漱漱而下。

“既然回来了便不要再想从前的事了。”身着明黄龙袍的萧钰扶起白岚,眼眸幽深。

“只是,朕竟不知北境王何时和天策将军有了联系,你可知具体情况?”

白岚眸子一颤:“长平不知,愿为皇兄查证。”

看了白岚几秒,萧钰叫来中书舍人:“拟旨,长公主萧芷于宫外游学,如今回宫,封于昌都程阳郡,食邑三万户。”

程阳郡地处皇宫与药王谷之间,是昌都最富饶的郡县,马场可驻十万军马,可谓昌都险要之地,从来只受君王管控,如今赐给长公主实在是莫大的荣宠。

中书舍人震惊的退下。

白岚回了长公主府。

推开门,手却顿住了,里面竟然与六年前的公主府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白岚眼眶一热,叹道:“莫荀,你总是待我这般好。”

莫荀从房梁上越下,面如冠玉,凤眸上挑,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正是山谷中的黑衣男子。

他垂着眼眸,跪在白岚身边:“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白岚却不赞同:“你早已是锦衣卫统领,何必为这些小事分心。”

莫荀沉默了一瞬,道:“莫荀一生只为公主而活。”

他自十年前被被公主所救,这条命便已经是她的了。

“你这又是何苦?”白岚苦笑,“从来没有谁离了谁便不能活。”

莫荀没有说话,似乎并不认同她的看法。

白岚只能叹息一声,进了府。

三天后。

留在药王谷的暗卫送了一封信至长公主府。

白岚看着上面的红印皱了眉头,红印代表事态紧急,病患生命垂危。

她连忙拆开,上面写了一些症状与诊金。

直至看见落款时,目光骤然一顿。

上面赫然写着——谢云祁!

第6章

白岚手指轻颤了颤,谢云祁信中句句提到“家母”,症状是中毒之向,这毒凶悍异常,世所罕见,寻常医馆根本无从下手。

难怪要找到药王谷,可惜……

白岚将信重新塞了回去,语气冷淡地说道。

“不救。”

她不想与谢云祁计较这些年的得失,并不代表她就对这三年所受的委屈毫不记恨。

暗卫迟疑了一瞬,说道:“谢将军说,若公主出手相救,想要之物尽管开口。”

白岚冷笑一声:“我有何物是想要而得不到的?回去告诉他,此毒难解,我,治不了。”

药王谷外。

谢云祁拧眉:“这是原话?”

伪装成药童的暗卫答道:“一字不差。”

谢云祁眸色一沉。

他心中自然明白,这并非治不了,而是不想治,可他却始终想不起来,如何惹到了这位药王谷谷主。

可找遍了所有医馆,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唯有药王谷,方有一线生机。

他想到谢母在床上痛苦虚弱的样子,一咬牙,撩起袍衫跪了下去。

暗卫冷眼看着:“将军这是何意?我家主人既然说不救,将军便是跪到死她也不会救。”

“若是谢某得罪了谷主,谢某自当赔罪。”

谢云祁背脊挺直,不卑不亢:“古言道,医者仁心,谢某的母亲何其无辜,何苦为谢某买罪?”

暗卫默然,回报给了白岚。

彼时白岚正在园中种莫旬送来的山茶花,听到这句话不禁挑眉道:“赔罪?”

她面色冷然,看着满园的药草,唇角讥诮勾起:“既然要赔罪,那便让他赔。”

白岚转身去了房里,摊开纸张,洋洋洒洒地写下三个条件。

麒麟之角、天山雪莲、终身不娶。

若说前两个是让谢云祁知难而退,那么第三个便是白岚真正的条件。

一报还一报,萧知雪既然能仗着郡主之位将她赶走,那她便让萧知雪也尝尝重要之物被夺去的滋味。

她静静地等待佳音,明白谢云祁根本不会拒绝。

果然,十日后,谢云祁便将前两样东西送至了药王谷。

附信道:“待谷主治好家母,最后一条谢某自当兑现。”

当真是避无可避。

白岚垂眸,让暗卫带上麒麟角和雪莲,坐上了马车。

将军府门口。

谢云祁等候已久,马车终于缓缓驶来。

他忙上前迎接,只见一头戴幂篱,长纱过膝的女子走了下来。

谢云祁眼神微凝,有那么一刻,他竟觉白纱下的影子莫名的熟悉。

女子缓缓开口:“我需先给夫人号脉,还请将军带路。”

这声音沙哑粗粒,全然是个陌生的声音,谢云祁按下疑虑,将其带入谢母屋内。

白岚为谢母号过脉,看了看她的耳朵,下面一片乌青。

心下一沉,果然是那种叫‘拓米勒’的剧毒,只是这毒是西域独有,为何会出现在谢母身上?

谢云祁见她不语,紧张地问道:“如何?”

白岚不疾不缓地说道:“麒麟角八钱,雪莲三两,熟地黄、卷耳、白果、钩吻各二两,十碗水熬成一碗,再以银针辅佐,毒自可解。”

谢云祁眼眸微微一顿。

那雪莲与麒麟角竟然是解毒的药材。

他本以为是这位谷主有意刁难,不曾想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只是第三条,终身不娶又是为何?

谢云祁心中越发奇怪,让府内小厮快速去煎药。

另一边,藏身侧廊的萧知雪几乎将嘴唇咬破。

若是当真让这药王谷谷主治好了谢母,谢云祁便要兑现约定上的第三条,与她和离。

萧知雪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她看着小厮拿出去的雪莲,眼中闪过一丝阴戾。

约莫半个时辰,小厮端来药,

只见药一下口,谢母突然全身痉挛地坐直了起来,眼睛突然睁大,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第7章

“娘!”

谢云祁大骇。

白岚眉眼一凝,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封住了谢母几个穴道,稳住了她的心脉。

谢云祁怒视着她,冷然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白岚皱起眉,她的药方不会有错,难道是药材的问题?

她拿过药碗闻了闻,并未有任何问题。

她微微蹙起眉,怎么会这样?

见她不说话,谢云祁神情越发冰冷:“谢某不知何处得罪了谷主,竟让谷主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下如此黑手?!”

白岚隔着白纱冷冷地看着谢云祁:“我若想要害她,为何还要救她?”

谢云祁眼眸幽深,心中怒意未减,却清楚的知道白岚所言不假。

他压抑住心中烦闷,问道:“那现在情况如何?”

白岚重新号了脉,眉头紧紧皱着:“有些棘手,需得查出究竟服用错了何物。”

她看向小厮:“药渣呢?”

小厮战战兢兢:“药渣已经被倒掉了。”

倒掉了?

白岚心中不住冷笑,药罐熬完药巨烫无比,必然要待其冷却才能清洗,此时才过了区区一刻钟,药渣便倒掉了,可见古怪。

药味没问题,药渣却有问题。

白岚只觉得心中有道灵光一闪而过。

“将雪莲拿来。”

下人拿来雪莲,白岚浅浅尝了一口,冷笑道:“看来是将军府的人想让夫人死啊。”

谢云祁皱眉:“这是何意?”

“天山雪莲与暮山雪莲形状、气味都一模一样,不过两者药性却极为不同,一个至阴一个至阳。”

白岚将雪莲递给谢云祁:“方才我从药王谷带过来的确实是天山雪莲,只是到了将军府府之内,便成了暮山雪莲,这可不是将军府的人想害夫人吗?”

谢云祁眉眼骤然冷却,脸上恍如渡了一层寒冰。

他看向一旁的侍卫:“去查这些药材都经过了谁的手。”

不过一刻钟,所有碰过药材的人便都站在了廊下。

一一盘问,皆无所获。

谢云祁眸光深邃了下去:“这事日后再查,你只需说现在该如何治?”

白岚道:“暮山雪莲倒也能用,只需用晴雪草中和药性即可。”

“晴雪草?”

白岚点点头:“后院中应该就……”

她话到嘴边突然顿住,几乎感觉到谢云祁冰冷怀疑的视线瞬间落在了白纱之上。

“你怎么会知道将军府后院?”

白岚轻笑:“将军误会了,我说的是药王谷中,我竹屋后院便有。”

她起身道:“我为将军取来。”

正要走却被一把拉住手腕,白岚皱眉回望:“将军这是何意?”

谢云祁冷声说:“让你的药童去取。在毒治好之前,你便留在将军府。”

白岚冷笑一声:“将军这是要强留?”

“我不信任你。”谢云祁直言不讳,“若你方才只是暂时压制我母亲的状态,一走便控制不住了,我又该如何找你。”

白岚沉默了一瞬,几乎被气笑了。

谢云祁独断地让小厮将白岚带去后院。

谁知刚一入院子,她便撞见了萧知雪。

萧知雪冷冷地看着她,厉声道:“见到本郡主,为何不下跪?”

白岚笔直地站着,漫不经心道:“药王谷有皇上亲赐的令牌,天子以外一律不跪,我这一跪,郡主可能受不起。”

萧知雪的话瞬间被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难受至极,只能恨声道:“牙尖嘴利的乡野村姑!”

白岚悠然答道:“只可惜我这村姑如今是将军府座上宾客,而郡主过几日就不知是在何处了。”

萧知雪像是被戳到了痛处,怒道:“你这村姑当真是歹毒心肠,非要拆散良人才肯罢休!”

白岚嗤笑:“良人?郡主若真如此认为那便该好好享受最后与将军相守的时光,而非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你!”萧知雪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时被噎地说不出话来。

岚也不想与她纠缠,径直走了过去。

谁料经过萧知雪时,她却猛然抓住了白岚幂篱上的白纱,往上一掀!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第8章

“够了。”

千钧一发之际,谢云祁不知何时出来抓住了萧知雪的手腕,冷声斥道,“回房间去。”

萧知雪何时被这样凶过,当即眼泪便簌簌流了下来。

“谢哥哥,你当真如此狠心。”

谢云祁一字一句地说道:“回去。”

萧知雪狠狠地挣开他的手,哭着跑回了房间。

白岚看着站在原地的谢云祁,疑惑道:“将军不去追?”

她在府中时,谢云祁对萧知雪可谓百依百顺,一点委屈都不让受,如今哭着跑走了,竟然无动于衷?

“不用。”

谢云祁眸中泛冷,挥退了小厮,淡然说道:“我带谷主去房间。”

白岚意味深长的收回目光,便也不再问,跟着他调转了方向,去了另一处院子。

不过离开十天半个月,后院未有什么变化,只是积雪已融,之前被铲除的药田越发触目惊心。

谢云祁一路观察她的神情,见她直直往药田处看去,不由问道:“谷主似乎对这片药田很感兴趣?”

白岚眸光一顿,淡淡地说:“只是心疼罢了,学医之人的心血,如今只剩下一些残根了。”

谢云祁想到那晚白岚的眼泪,不禁有些恍惚。

“不过是一些草药,当真有那么重要?”

“呵。”白岚冷笑,“不重要,也不过是士兵于战场,武器于将军而已。”

谢云祁一时哽住,再难接下话来。6

谢云祁似是担心萧知雪再与白岚接触,将白岚安排在靠近前堂的一处院里。

萧知雪知道后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白岚碎尸万段才好。

夜里,她立即唤来萧恒留下的侍卫。

恨恨道:“去查!那个所谓的药王谷谷主究竟是何来历!为何偏要针对我!”

白岚日日为谢母施针以缓毒素蔓延,三日后,侍卫终于快马取来晴雪草。

这次白岚亲自熬药,以保万无一失。

喂药后,白岚取出银针为谢母清理余毒。

正要下最后一针。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慢着!”

白岚抬眼看去。

只见萧知雪匆匆走进,面色焦急而担忧:“谢哥哥,快让她住手,这人根本不是药王谷谷主!”

谢云祁眼神骤凝,一把抓住白岚的手。

萧知雪又快速说道:“我已经打听到,以往的谷主救人从未蒙面,且是个耄耋老人,她如此年轻,又藏头露尾,必然是假的!”

谢云祁心一紧,随即冷冷地看向白岚:“你有何话说?”

白岚缓缓收起针,从容说道:“我师父三年前过世,传位于我,你有何疑问?”

萧知雪嗤之以鼻:“你说传位便传位?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白岚不耐至极。

直接打开药箱隔层,取出其中的金令箭,举在她眼前,冷声道:“这样可能证明了?”

“你!”

萧知雪一见金令箭,霎时间乱了阵脚,却还是嘴硬道:“令箭也能造假!”

白岚轻蔑一笑:“令箭能造假,医术却造不得假。”

说罢,将最后一针缓缓扎入谢母穴位。

下一刻,便见谢母胸膛一震,竟是直接将淤毒吐了出来。

脸色更是霎时红润了起来!

白岚淡然一笑,一眼都没看萧知雪,起身将纸笔铺于桌上,平静地看向谢云祁。

“毒已解,将军,请写休书!”

萧知雪脸色顿时煞白,紧紧抓住谢云祁的衣袖,期期艾艾道:“谢哥哥,你当真要与我和离?”

谢云祁沉默着,眼眸漆黑如夜。

白岚冷冷地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怎么?堂堂天策大将军这是要反悔?”

这一言,叫谢云祁抿紧唇冷冷直视白岚。

白岚亦毫不退缩冷冷回视他。

终于,谢云祁下定了决心,抚开萧知雪的手,走到案前。

正要下笔,门外忽然传来暴怒的一声厉喝。

“你敢!”

第9章

白岚眼眸一凝,就见萧恒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他怒视谢云祁,厉声道:“郡主的婚事岂容你如此儿戏,谢云祁,你谢家纵然有那丹书铁券,便可以不将我父北静王放在眼里了么?!”

萧知雪见哥哥来了,满腔委屈似是找到了发泄之地,忙哭着扑了过去。

谢云祁沉默下来,他看了一眼床上尚且昏迷的谢母。

冷声答道:“孝道为天,我如今为母休妻,北境王爷若是怪罪,我谢云祁自愿领罚,无半句怨言。”

两人视线对上。

片刻后,萧恒方才震怒的神情竟恢复了平静。

他轻摇纸扇道:“将军,你为救母的心小王能够理解,但若夫人不是为她所救,而是被她所害呢?”

谢云祁身形一震:“什么意思?”

萧恒冷哼一声:“夫人长居府内,有谁会特意给夫人下毒?”

他纸扇骤然合上,指向白岚:“但若是有人记恨郡主,在将军面前自编自演了一出好戏,想要将郡主赶出将军府,一切便可以解释了。”

白岚冷冷地看向他:“郡王倒是说说,我是如何自编自演?”

萧恒冷笑:“你为谢夫人下了世所罕见的毒药,逼得将军去药王谷求你,你再名正言顺的为夫人解毒,以此要挟将军不得不休妻!

“如此心机,当真是恶毒至极。”

他说的冠冕堂皇,直直便将这个罪名安在了白岚的身上。

白岚几乎笑出声,挑眉冷问:“证据呢?”

萧恒亦冷笑:“证据便是这西域奇毒‘拓米勒’!”

“据我所知,当年老谷主便去过西域,这毒药定是那是带回的!”

白岚越发不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有任何具体凭证就要给我定罪吗?”

她看向谢云祁:“怎么?将军想要赖账便只能耍如此手段吗?”

谢云祁眉眼一凝,正欲说话,却被萧恒扬扇打断。

他眯着眼睛看向白岚,踱步走近,语调意味深长:“你要的具体凭证,我自然有。”

白岚一怔,忽觉不安。7

下一刻,便见萧恒目光骤然凌厉,纸扇迅速翻转。

白岚只觉头上一轻,轻纱拂面,幂漓蓦然被掀翻于地!

在她微微缩小的瞳孔之中,萧恒嘴角牵起一抹得逞的笑容:“这张脸,不就是报复将军府的最好证明吗?”

一时之间,满室俱静。

“是你!”

谢云祁不可置信的看着白岚那熟悉的面容。

白岚视线从地上的幂漓移至谢云祁俊美容颜上。

不由冷哼了一声:“是我又如何?是我便可以随意将罪名诬陷在我身上?”

“除了你还能有谁!”

萧知雪见此,立即愤恨地说:“一定是你记恨娘让你写下堂书,便对娘下如此毒手,当真可恨!”

萧恒亦惬意地打开折扇:“看来此事已然真相大白,将军,还不压下,更待何时?!”

萧知雪面露痛快。

白岚却不慌不忙:“可我有金令箭在手,何人敢动我?”

萧恒动作一顿,一时脸上乌云密布。

白岚看着几人,只觉乏味。

就在此时,许久未发一言的谢云祁突然开口:“我动不得,不知锦衣卫可动得?”

谢云祁眼神如刀锋一般划在白岚脸上。

声音更是冷得如冰:“白岚,你隐姓埋名在将军府这几年,究竟有何图谋?”

三年情深,换得一声图谋?

白岚只觉一盆冰水淋漓而下。

她直视谢云祁,唇角笑意讥讽:“将军觉得……我图谋为何?”

谢云祁眉心紧拧,眼眸深不可测:“你之前挟恩图报,强行入我谢府,如今又去而复返,意图逼我休掉妻子。”

“你所图之大,恐怕只有请你去诏狱说清楚了!”

说罢,他不再看白岚,冷声道:“来人,去请锦衣卫!”

白岚听着,心凉了个彻底。

原来……当真有人能对她偏见至此。

她的一见情深,终究变成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另一边,前去请锦衣卫的护卫还没走多远,便见将军府门大开。

一队黑衣铁卫直闯入府。

护卫目瞪口呆,还未上前,便被人挟住压下。

一阵兵刀碰撞的声音,浩浩荡荡接近后院。

房内众人都听得清楚。

萧知雪立即抱臂得意斜睨白岚:“锦衣卫来了!你就到牢里好好受着吧!”

白岚一言不发,似乎已经认命。

“沓!沓!沓!”

身着飞鱼服之人很快走入房内。

白日微光在他黑色的绣春刀上折射出冷酷光芒。

而那纱冠下的俊美脸庞更似有血腥味,这是与谢云祁在战场磨砺出的肃杀完全不同的诡厉杀气。

是监察百官,手刃无数头颅才铸就的锋芒!

屋内几人在见到他那一刻都下意识一僵。

只一瞬,谢云祁就回神,上前道:“莫指挥使,劳烦……”

他话还未说完,却徒然之间瞳孔紧缩!

只见莫荀直接无视了他,径直走到白岚面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骤然跪了下去。

“属下来迟,望长公主恕罪!”

第10章

“长公主?!”

萧恒深吸一口凉气,

谢云祁亦是愣在原地。

“你……怎么可能?!你明明只是一个采药女啊!”

萧知雪不可置信的说道,明明之前查过,怎么会是长公主?

白岚挥手示意莫荀起来:“不过出门游历,倒叫人欺辱。”

她冷眼看着震惊不已的萧恒。

“郡王如此熟悉律法,必然知晓陷害皇室该当何罪。”

莫荀起身,站在白岚身后,如猛虎护其左右。

看向萧恒的眼睛墨色冷冽到像是洒了一层寒霜,黑如点漆般的眼眸深处,满是冰冷。

这眼神不由得让萧恒打了个寒战。

背后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咬牙道:“何来陷害一说?”

他自知箭在弦上,此时已然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白岚淡然道:“是吗?”

“郡王若说我不是陷害,那不妨告诉本公主,本公主为何要去毒害一个老妇人?”

“这……”

萧恒闭了闭眼,一口气堵在喉咙深处,不上不下,难受至极。3

若说她为情所害,白岚必然刁难他毁皇家颜面。

可又确无证据,他只得闭了闭眼,叹道:“想必是本王误判,既无损失,便作罢吧。”

“误判?”白岚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眼眸愈发冰冷。

若非锦衣卫及时赶到,恐怕她此刻已然身在大理寺了。

她心火烧得正旺,莫荀却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眼眸沉静,瞬间让白岚冷静下来。

她看向谢云祁,笑道:“既是误判,那便轻将军履行约定,写下休书罢。”

谢云祁此刻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萧知雪唇都咬白了,在萧恒眼神的压制下,却始终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期期艾艾的看着谢云祁。

谢云祁终归是抿唇,坐到桌前写下了一纸休书,一字一句,决心绝情。

萧知雪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哭着夺门而出。

萧恒阴沉着脸,扇子再也摇不起来:“此事,本郡王记住了。”

他咬牙说着,朝谢云祁拱手作揖也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屋内便只剩下三人,寂静无声。

“闹剧结束,将军好好收场罢。”

白岚说罢便要走,突然脚步顿了顿,对莫荀说:“天山雪莲难得,夫人毒既已解,你便去将那雪莲带回药王谷吧。”

她缓缓说着,眼睛却始终定在谢云祁的脸上:“想必就在,江平郡主屋内。”

只见谢云祁眼眸骤然一惊,却并未阻止。

不过呼吸之间,莫荀便已将雪莲奉上。

白岚将雪莲握在手心,雪白的花瓣上沾染了些许尘埃。

她叹了一声,眼中尽是嘲弄之意:“我本以为将军是明玉,不曾想竟然也如此污浊。”

暮山雪莲乃北静王封地——暮山独有,三十年方生一朵,稀有到连皇宫都不曾有。

谢云祁行军打仗多年,难道连萧知雪如此拙劣的手段都看不出来吗?

非也,只是不能追责。

谢家满门忠烈,他亦是年少成名,手握百万兵权。

昔日他国来犯,国难当前,皇帝特赐丹书铁券,以稳他征战沙场之心。

只是自古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士亡。

现下国泰民安,他功高盖主,所赐丹书铁券早已不是免死的凭证,而是天子心中的催命符。

如今,已经到他向皇帝证明自己毫无谋反之意的时刻。

那么成为皇亲,便是唯一出路。

放眼望去,江平郡主当为唯一人选。

所以只能任由这萧知雪近乎间接杀害他的母亲,却无所作为。

谢云祁看着白岚冷漠离去的背影,垂下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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