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适合睡前看的小甜饼文?(睡前小甜饼byxt 小彻)
因为疫情,我被迫和相亲对象同住一屋。
他的举动处处透漏着诡异,我怀疑他是在逃的犯罪分子。
可他却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01
我与南晏的相识,是在二姨远程撮合的相亲上。
那天我特意没有洗头,深色的粉底涂了全脸,又凭我出神入化的技术化出肿眼泡,黑框大眼镜一戴,杂乱的头发披在两肩,再配上松垮随意的衣裳。
见到本人的那一刻,我尬住了。
对面的男孩子生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侧脸轮廓优越,一身白衬衣看起来阳光清爽,尤其令我欣赏的,是那种从内到外的干净和温文尔雅的气质。
我们女孩子都欣赏这样的,无关风月。
可惜……
当晚,他回了句“抱歉,我们不合适”后,立马从我的好友列表里消失了。
呵,男人。
我冷嘲一声,很快就把他淡忘了。
一个多月以后,在我误以为是外卖小哥的敲门声里,我打开门,看到他臂下的拐杖,才认了出来:“你是……南晏?”
他与我四目相对,略带迷茫地问了一遍:“你是叶盏吧?”
我穿着哆啦A梦家居服,头发用小鹿发卡尽数箍到后面,露出一张素面朝天的脸,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家?”
“二姨告诉我的。瞧,给你带了礼物,我可以进去吗?”他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邀功似的展示手里提的两袋东西。
所谓的礼物——两个巨大的便利袋,装着各种口味的盒装方便面,有红烧排骨味、香菇鸡肉味……居然还有酸菜的。
我一时不该从哪里吐槽,首先大哥,我们不是早就不合适了吗?不是早就删好友了吗?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来,有毛病?
送礼有送方便面的?
南晏好像完全不觉得这样有问题,特意跟我解释:“我妈让我今年一定要找到女朋友。”
噗!
“家中不便,恕不远送。”
我“咣当”一声关上了门,气得掐着腰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好几圈,这种人找不到女朋友绝对不是因为瘸!
“我错了,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
“盏盏,能听见我说话吗?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他在门外嗷嗷地喊,一副恋人的语气,浑然不顾给我带来的恶劣影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男朋友闹矛盾。
每层楼有两户,对门那家我从未见过人,应该是不住在这里。上下层隔音很好,吵不到别的住户,我便想试验一下,这个外表一身正气的男人,到底能不要脸到什么地步。
谁曾想,他竟然锲而不舍地哀嚎了半个小时。
我饿得不行,已经十二点半了,外卖怎么还没到?
电话那头的外卖小哥道:“美女不知道吗?你们那小区有个确诊的,封了,进不去,店家应该给你退款了吧!”
啥?
我又把电话拨到了物业那里。
“业主您好!我们小区出现一例确诊,暂时封控,请不要惊慌,安心居家隔离。”物业急匆匆地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我愣了几秒后,随即想到:南晏也出不去了?
我透过猫眼瞧他,他正倚在大理石的墙壁上,拿着手机飞快地打字,眉头紧锁。
我心里暗暗把他骂了无数遍。
让他进来吧,我肯定不爽。
不让他进来吧,他只能睡在走廊上……也不像话。
经过了很久的挣扎,我打开门,正看到南晏要敲门的手。
不用多说,他肯定想借宿。
我正色道:“南晏,现在外面出不去了,我不能对你视若无睹。你可以进来住,但是我要把丑话说在前头。”
“第一,让你进来是出于社会公德,绝无私人感情,你不要误会。”
“第二,即便同住一个屋檐下,我们男女有别,要保持距离,互相尊重。”
“第三,我并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能做到第二条,那么第三条你可以不听。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我已经把收留你的消息发给了几个朋友,他们会随时问候我,如果长时间收不到我的消息就会报警。我如果受到不法侵犯,绝不会忍气吞声,定与恶势力斗争到底。”
我噼里啪啦地说完,仰头望着他:“可以吗?”
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那个……我只是想问,晚上可以借我床被子吗?我睡走廊。”
02
我这人嘴硬心软,还是劝他进了屋子。
“这层是顶楼,上面阁楼是我的地方,你睡这个卧室。客厅作为公共区域,洗手间可以从里面锁上,用后及时清洁,明白?”
“好。”南晏答应得乖巧。
解决了住的问题,还有吃的问题。我的外卖进不来,午饭还没解决,南晏像展示宝物一样地把两个大塑料袋打开,问:“吃吗?”
在这种时候,有什么比方便面更可爱呢?
吃着方便面,我偶尔抬起头打量他。
南晏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饰物,不染发不烫发,梳着最简单的板寸,英气却毫不呆板。能把这个发型完美hold住,实在不易。
“租的房子?”他问。
“不是。”
“你的?”他见我不答,又问:“我还以为你跟父母一起住,平时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嫌弃道:“你怎么比我二姨还啰嗦。”
屋子二室一厅,两个卧室相对。可惜我的主卧锁坏了,没有安全感,于是我搬到了阁楼上。
我是一名国企员工。在班上,我素面朝天,穿着朴素得体的衣服,扎着清爽的马尾辫,毫无脾气地聆听着老员工的殷殷教导,活成了小透明。
但在夜深人静的阁楼上,昂贵的摄像头前,我是博古通今、倾国倾城、坐拥百万粉丝的汉服美女主播——饼饼。
“小姐姐们,我来啦!”我在镜头前一个漂亮的转身,水袖从缓缓落下露出面容,媚眼一抛,顾盼生姿。
弹幕顿时沸腾起来。
【宇宙头号粉饼】:女鹅你终于来惹!
【A4腰本尊】:哇!饼饼这次真的扮了杨玉环!
【孺子牛】:不错。
【饼饼再爱我一次】:啊啊啊啊饼饼好美!扮谁像谁!
【我骂完就走】:真是亚洲四大神术啊,有没有一种可能,主播其实是个丑八怪?
“骂完就走”很快就遭到了亲粉的强调声讨,我向来不屑于在黑粉身上浪费时间,安慰好粉丝宝宝们后,借着杨玉环的扮相,与大家聊起唐朝的历史。
除此以外,我也会跟她们分享我的生活。
【瘦不到99斤不改网名】:咱们饼饼真是一位才貌兼备、有内涵的主播。
【冷冷的钞票在我脸上胡乱地拍】:那个瘸腿帅哥真是瞎了眼了,他要是知道错过了咱们饼饼,还不得一头撞死。
一个月前,我跟他们分享了与南晏相亲的事情,这个话题再次被提起,粉丝们依然情绪高昂,吐槽得热火朝天。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从阁楼最外层的门传来的。
我一阵烦躁,早就跟南晏交代过,晚上不要来阁楼找我,他找我干嘛?
我关了麦,冲外面吆喝一声:“我睡了!有事明天说!”
然后打开麦,继续跟粉丝宝宝们唠嗑。
“他今天来我家了。不敢相信吧?开门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见鬼了……”我徐徐道来。
弹幕又炸了,她们跟我一样慷慨激昂。
【饼饼的小可爱】:脸和身材好有什么用,拿脑子换的。
【白敬亭睡在我身边】:就一个妈宝男!
槽气氛正是最燃的时候,那可恶的敲门声又传来了。
真是阴魂不散!
我咬着牙冲镜头笑道:“宝宝们先聊,杨贵妃也得拉屎,等我一下哦!”
我开门,恶狠狠地、理直气壮地瞪着他。
南晏眨眨眼睛,看不出是欣喜还是激动或是失落或是愤怒,总之情绪十分复杂。
“怪不得一直觉得你的声音耳熟,原来你就是‘饼饼’。我是你的忠实粉丝,一直看你的直播。”
“化妆术果然是亚洲四大神术之一,你每次都有不同的面孔,是我眼拙了。”
“之前你在直播里说,有个不长眼的瘸子没看上你,原来那个不长眼的瘸子是我……”
我觉得五雷轰顶,有点站不稳。
他皱着眉头,喃喃道:“贸然打扰是我的不对,但是能不能跟粉丝说一下,不要再骂我了?”
03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心中山呼海啸,表情僵硬呆滞。
南晏把目光移到别处,以手掩唇轻咳一声。
“那个,为了直播效果,我胡说的,你别忘心里去,我这就去跟他们解释清楚。”我心虚地说完,急着逃离他的视线。
“等等。”
听到他的声音,我心中打颤,不好意思回头看他。
“花掉了。”他说。
身后台阶上,落下一朵嫣红色的牡丹花,原是我别在发髻上的。唐朝的女子服制奔放,内搭是较低的抹胸裙子,如果我弯腰去捡,一定会走光。
许是看出了我的尴尬,他走过来捡起,递到我手上,竟然冲我笑了笑。
我觉的他的笑容有点瘆人,笨嘴拙舌地道谢后,回了阁楼。
再次面对镜头,我替他分辨几句后,立刻改换了话题,突然觉得语塞起来。
以前我面对的是不知名姓的粉丝,但是现在粉丝里有了一个人,他就在楼下盯着,这种感觉就像被监视了。
我没了分享生活的兴致,一本正经地跟粉丝弘扬起传统文化,坚持到时间后把镜头一关,长呼一口气。
凌晨四五点,我被楼下做核酸的大喇叭吵起来了,下楼时发现南晏已经穿戴整齐。
我伸了个懒腰,问:“你怎么不去?”
“一起,我等你。”
他说得极有礼貌,仿佛完全没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里。
不错,宽宏大量——也可能是因为寄人篱下。
南晏排在我的后面,我被捅完嗓子后干咳几声,隐约听到医护人员帮南晏扶拐杖时,喊了句“陆先生”。
我好奇:“陆先生?”
“听错啦。”他拍拍我的肩。
我这人作息习惯不好,晚睡晚起,回去又补了一觉,九点时听到了敲门声。
来的是身穿防护服的志愿者,确认我们已做检测后,问道:“叶女士,您对门这家没有人吗?”
“不知道啊,应该没有吧,我住进来没多久,没见过……”我迷迷糊糊地回答。
“好的,打扰了,如果您听到对门有动静,麻烦您提醒他去做核酸,每个人都不能落下。”志愿者小姐姐的声音很好听,在纸上飞快地做着标注。
“对门没有人,空房子。”南晏突然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我拧眉,谁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南晏才来了多久,轮得到他乱说话?
在我开怼之前,他已经客客气气地跟志愿者小姐姐说了“再见”。
我正要质问他,发现他神色凝重,脸色十分难看,问我:“你真的从来没听过对门的动静?”
他问得没头没尾,我道:“我很忙的,平时白天要上班,不会天天蹲在门口听动静。”
“好吧。”
早餐还是吃了方便面,最后剩下几坛酸菜味道的,我们不约而同地皱起眉毛。
他问我:“你家里没有菜和米吗?”
“有啊。”我指着厨房的方向,大大咧咧地笑道:“不会做。”
南晏从厨房里找出两大筐蔬菜,惊讶道:“不会做菜还买这么多?”
我刷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道:“下班路上有个卖菜的老奶奶,挺不容易的,我看见了就买上二十块钱的,送给我二姨,这次还没来得及送。”
这天中午,在连续吃了三顿方便面之后,我终于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西红柿炒鸡蛋、蚝油生菜、蒜蓉金针菇。
虽然没有肉,但是,简简单单的素菜也被他做得美味无穷,我夸他:“你身上闪耀着菩萨一样的光辉。”
他说:“谢贵妃娘娘夸奖。”
想起直昨晚的糗事,我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看得出,他已经大人不记小孩过了。
无法去上班,我的工作成了线上办公,除了与领导同事的线上沟通,与好朋友的偶尔唠叨,与我说话最多的就是南晏了。
我们也加回了微信。
家里的菜没了,物业送来物资的时候,再次跟我们确认对面有没有人。
我笃定地说:“这么多天都没有动静,肯定没人啦!”
有了肉类,南晏的厨艺更上一层楼,我沉醉在一道道人工美味里,越发觉得当初让南晏进门是多门明智的举动。
我在微信上跟闺蜜说:“这个南晏,帅不帅的先不说,简直是上天派来雪中送炭的啊!”
闺蜜问我是不是已经芳心暗动,劝我注意节操。
我说:“我们是兄弟。”
但我们也吵过架。
楼下大叔敲门,说家里断粮了,问我借了些吃的,我当然就给人家了。
南晏从洗手间出来后,竟然指责了我一顿:“你认识那个邻居吗?”
我如实回答:“不认识,这层楼上我认识的不多。”
他疾言厉色:“那你还借!以后不管谁敲门,你都别开门,交给我应付。”
我觉得他不可理喻,反唇相讥:“你有没有良心?这个时候大家更要互帮互助,要是都像你这么自私,你现在还在走廊上打地铺!”
我半天没跟他说话,后来他主动过来道歉,气氛才缓和了。
我私下里跟闺蜜吐槽,闺蜜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说:“哟,这住一块了就是不一样,怎么听起来像夫妻吵架?”
我骂了句:“shift!”
比直接说“shit” 要文雅许多。
这点小插曲如大风刮过,不留痕迹。
我和南晏的关系恢复如常,我们经常在阳光和暖的下午,整上两杯咖啡,坐在阳台的椅子上谈天说地,胡诌八扯。
我很享受这个时光。
我问:“腿怎么伤的?”这次他带了拐杖来,但我记得上次相亲他并没有拄拐,只是走路有点跛脚。
“出了车祸,伤了小腿。”他答。
我倚在藤条椅子上,目光望着窗外。“二姨找人给我算命,说我今年会被‘情’所困,没想到是疫情。”
南晏笑容清爽,问:“疫情结束后有什么打算?”
“想吃烧烤、火锅、烤鱼、炸串。” 我慢悠悠喝一口咖啡,继续憧憬:“想去游乐园,去爬山,去划船……”
他问我:“相亲时候为什么故意扮丑?”
“我如果不去,二姨会哭给我看;如果去了,回来后说看不上对方,二姨还是会哭给我看。”我言简意赅地回答。
南晏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你呢?”我问。
“我是个残疾人,不能耽误别人的青春。”他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已经释怀了。
我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你说你的腿是去年伤的,以前有过女朋友么?”
“没有,我一直被关……”他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连忙改口:“被管得很严。”
我耳聪目明,他的局促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他的只言片语也没有逃过我的耳朵。
他说话一向字正腔圆,声音跟新闻播音似的,绝不是口误。
他好像原本要说“我一直被关在……”什么地方。
睡觉前,二姨打来电话慰问,我没敢提南晏住在这里的事,否则依着二姨那封建余孽的思想,非得逼着南晏立马跟我领证。
我侧面打听南晏的情况,二姨支支吾吾一番,道:“我不知道啊,我听小区王姐说她老公的同事有个同学的侄子的朋友叫南晏,跟你一样老大不小都单着,就给你介绍了,别的没细问。你要是对他……”
意料之中的回答。
我笑着问:“二姨啊,啥情况都不知道,你就放心把我的地址透漏给人家啊?万一人家真来了怎么办?”
“我绝对没说,二姨就算上了年纪再糊涂,也不会让陌生男人单独去你家里,你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二姨严词以证清白
挂掉电话时,我的心还是突突地跳着。
南晏说,他从二姨那里得到了我的住址。
他没说真话。
除了相亲介绍,我与他再无交集,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没有听错,第一天早上做核酸时,要带着身份证登记信息,别人确实喊了他一声“陆先生”。
04
我没有睡好,心里做了好多种猜测,决定明早做核酸的时候,悄悄看一眼他的身份证。
他依然起得很早,坐在沙发上等着跟我一起下楼。
谁知道,这次不用身份证了,竟然换成!刷手机二维码了!
计划第一步,失败。
我吃着他做的饭,心中正念头百转,他的手机响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取笑意味:“喂,上次那妞儿看上你了,托介绍人打听你呢!我是说还是不说啊。”
我以手抚额,再次在他面前尴尬地要死。
南晏不动声色地冲我挑了挑眉毛,意味不明地看着我,对手机那头的人说:“不用,我亲自跟她讲。”
他挂掉电话,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前倾:“想打听我什么?”
他的唇角沾着淡淡的笑意,声音一无既往地好听。
我装的像一只无辜小白兔,把这一切推给了“自作主张”、急于把我嫁出去的二姨。
计划第二步,失败。
趁着他洗澡时,我悄悄潜入他的卧室,在床头柜的黑色腰包里,搜出了一些东西。
两张身份证,一张叫“南晏”,一张叫“陆罩秋”,头像一样,都是他的脸。
一把黑亮亮的手枪。
我一直屏息听着洗手间的声音,水声停了,腰包里还有一个金属材质的东西,我来不及看,匆匆把他们放回原处。
男女在洗澡流程方面真的大相径庭,很快我就听到了他出来的声音,此时溜出去已经来不及了,我索性打开了床底的柜子。
他看见我,略显惊愕。
我蹲着身子,从柜子里拿出几包抽纸,很自然地递给他:“帮我一把,餐桌和厨房的抽纸没了。”
他顺手接过,刚洗过的头发乌黑水亮,耳后有一道水痕顺着脖颈滑下去。
如果在平时,我会觉得他这样很有魅力。
“不好意思,我进来惯了,忘了先跟你说一声。”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没事,这本来就是你家。”他说着,顺手把一部手机放在床上。
不是智能手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那种,我奇道:“你还有这样的手机?”
洗澡的时候也带着?
他应一声,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再问,急着想逃离他的视线。
“叶盏。”
他突然喊住我,声音很凝重,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忐忑地回头。
“别把垃圾放在门外,影响公共卫生。”他想了想,又跟我交待:“除了做核酸不要出门,如果有人敲门,我来开。”
他胡乱应了,压根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
我把阁楼的门锁上,想了很多。
能够携带手枪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执法的人,另一种是以身试法的人。
我有认真考虑过南晏是不是前者,然后否决了这个猜想。
他是个瘸子,行走十分迟缓,走远一点就得架着拐杖,这样的身体素质如何拿着枪跟歹徒作斗争?
他不让我给邻居借菜——警察叔叔才不会这么抠。
还有他的口误,他说曾经被关在某个地方。
我一个激灵,感到头皮发麻。
他为什么有两个身份证?肯定是因为他的真实身份不能见人。
只有一种解释最合理——南晏是在逃罪犯分子!
曾经被关在监狱,刑满释放后再次作案,或者更直接点,就是越狱出来的。
尽管南晏看起来十分不像。
但犯罪这事儿跟看起来像不像没有关系,那些落马的腐败分子,哪个不是在人前仪表堂堂,实则斯文败类?
我的第一反应是报警,又担心警察叔叔如果来了,南晏会拿我当人质。
已经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天了,目前来说,南晏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甚至表现不错。他打听到我的地址,故意来到我家,应该是想找个暂避之所。
我既怂且勇,打开手机连看好几期《学习强国》后,感觉浑身又充满正义的力量。
我不能让他看出任何纰漏,今天是周四,我化好妆,打扮成赵飞燕的模样,继续直播。
我知道,他会看。
只要应付过今晚就可以了。
明天凌晨我会早起,做核酸的时候小区会开放,我会第一时间悄悄窜出去,把他锁在家里。
然后,我再报警。
我真是个聪明勇敢善良正义的宝宝。
直播完后,半夜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肚子胀痛,算一下时间,果然是大姨妈到了。
我摸索着下阁楼,双脚无力地踩在台阶上,刚打开的灯光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当我好不容易撑起眼皮,看到客厅的场景时,突然脚下一滑。
南晏很勤快,睡觉前总要拖地,楼梯和客厅的地砖被拖得锃光瓦亮,水渍未干。
他把沙发挪到了靠门口的位置,睡在沙发上。看到这一幕,让我心虚地怀疑他是不是提前洞悉了我的想法。
“啊……”
我一连滑下好几级台阶,惊呼声足以把南晏惊醒。
南晏过来扶我,关切地问:“摔到哪里了?”
“脚扭了,还……”还摔得屁股疼,可能开花了。
他见我摔得凄惨,扶了好几下都不太行,索性把我一把横抱起来,送我到主卧。
我疼得咬牙抽气,南晏见我失去血色、半死不活的模样,以为我摔出毛病来了,吓得要喊救护车。
我气虚无力地阻止:“不用,是……大姨妈。”
“你不是只有二姨吗?”
05
南晏半天才反应过“大姨妈”是什么意思,脸上竟然肉眼可见地犯了红。
我挣扎着要下床,他问我去哪,我说:“洗手间。”
其实我现在的伤势,是很难走到洗手间的。
他犹豫了一瞬,竟然再次把我抱起来,送进了洗手间,然后出去带上门,说:“好了喊我。”
我尴了个大尬,忐忑地坐在马桶上,两手抱头,五官都拧巴到了一块。
自从认识南晏以来,我隔三差五地就要在他面前丢人一次。
扮丑相见,在直播里diss他被发现、拖二姨打听被识破、刚刚摔了个屁股蹲、现在又要被他抱来上厕所……
一次比一次狼狈,一次比一次社死。
我没有喊他,扶着墙单脚跳着出来,南晏急忙过来,我迷迷瞪瞪地,一头撞进了他的胸膛。
他可能被我撞疼了,轻吸一口气,把我抱回床上。
我已经没有力气,面如死灰地趴在床上,他检查了我的脚,说:“肌肉损伤,家里有药吗?”
“书桌最下面一层的柜子里有红花油。”
他很快就找来了几样东西,我说:“给我吧。”
他没吭声,抓过我的大肿脚放在他的膝盖上,先用酒精消了毒,把红花油倒在手里,轻轻地在我的脚上按摩。
除了疼,还有一股痒从脚心传入四肢百骸,我好几次想把脚抽回来,却被他按住,说:“别动。”
多像偶像剧里的情节啊。
如果他不是犯罪分子的话。
我叶盏是个遵纪守法、受过高等教育的好公民,绝不会轻易被糖衣炮弹迷惑。
犯罪分子在展示着他温柔地一面,这种感觉真的是……诡异极了。
他上完药,把我的脚轻轻放回床榻,问:“还有哪伤着了?”
我不能说屁股疼,只能说:“没了,谢谢……那个,刚刚直播间有个叫‘孺子牛’的连刷了五个火箭,是你吗?”
“是我。”南晏眼眸低垂,躬身给我盖着被子,轻声道:“俯首甘为孺子牛。”
每个字清晰地钻入我的耳朵,似乎带着些别样的情愫,我脊背窜上一股凉气,半天没有吭声。
他问道:“这才是你的卧室吧?”
“嗯。”
“因为我,你才搬去了阁楼。”他话里歉意满满:“阁楼不方便,你住这里吧,你放心。”
我想说,我不放心。
“这几天睡阁楼习惯了。”我还是坚持要上去,势必要跟他划清界限。
他没有扶我,条理清晰地跟我讲道理:“你现在不宜走动,现在抱你上去,明早再抱你下来?”
我无言以对。
现在是春夏交织的时节,白天暖和,到了半夜气温骤降,阁楼上的温度更低,我这次疼得这么厉害,就是在阁楼上着凉了。
“休息吧,有事就喊我,明早如果严重了,就去医院。”南晏隔着被子拍拍我的肩膀。
他出去时带上门,特意把红花油留下,我怀疑他知道我摔了屁股。
我褪下衣服,扭着四肢艰难地给自己的屁股上药,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生怕门突然被风吹开,或者更可怕一点,南晏就站在门外,嘴角噙着了如指掌的笑意,好整以暇地欣赏我的狼狈之态。
好在这些都是我瞎想的,完全没有发生。
这一晚,我失眠了。
我从来没享受过娇生惯养的待遇,以前来月经,我曾经痛得在床上打滚,一次次地也都忍过来了。至于这点脚伤,反正最近不用上班,最多生活不便,疼就疼吧,也无妨。
我失眠,是因为极度缺乏的安全感。
南晏没有继续睡客厅,又睡回了他的卧室。
很明显,他睡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就是为了防我,他一定发现东西被动了,对我起了疑心,不让我有机会单独溜出门。
现在我脚扭了,他不用担心了。
即便是个陌生男子睡在对面,我也不能放心,何况是一个有案底的人。
坚强如我,脚伤算什么,我还是要把握做核酸的机会溜出去。
结果,凌晨三点群里发来消息:“由于连续三天无新增病例,核酸改为三天一次。疫情虽有好转,请大家不要放松警惕,继续隔离。我们相信守得云开终见月明,桑城加油!”
我一面为这个好消息感到振奋不已,一面发愁怎么逃脱南晏的魔爪。
一大早,南晏轻轻敲门:“早饭想吃什么?”
人在虚弱的时候最有养生观念,我说:“西红柿鸡蛋面吧。”
他递来热毛巾给我擦了手,又把香喷喷的西红柿鸡蛋面端到我面前,看到我眼下的乌青,问我:“昨晚没睡好?”
我吃着面,如实道:“不好。”
南晏把我当病人伺候着,无微不至地让我经常忘了他的身份,甚至怀疑自己的判断。
我很矛盾地沉溺在这种无微不至的呵护里。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但我还存有最后一丝理智——他对我起过疑心了,这些都是忽悠我、安抚我的障眼法。
吃完了面,他去刷碗,不知从哪里找来几条小铁丝,在我的门上叮叮当当地折腾一阵,说:“锁修好了,晚上睡觉前把门关好。”
我生出一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虚。
“风大,免得把门吹开。”他补充道。
我怀疑他是我肚子里的虫子,明明把我的尴尬狼狈尽收眼底,却从来没让我难堪。
06
昨晚受伤时剧痛难忍,实在走不了路,但是现在疼痛缓解,我可以单腿跳着走一点点距离了。
南晏见不得我这股可怜倒霉相,尽可能地照顾我,把我伺候地跟老佛爷一样。
我很过分,一边享受着他的殷勤,一边算计他。
我一直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不知道哪里被他看出了蹊跷,他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怕我?”
我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心里也在打鼓。
让他对我放下戒心,最好的方式就是卖惨。
我抬起真挚的双眸,声音夹杂着一点鼻音:“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啊?”他吓了一跳。
“你问过我,这几天我爸妈怎么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咬了咬下唇,道:“他们很早就离婚了,都不要我,我从小住在寄宿学校里,假期就住在二姨家。”
“我羡慕别的同学,他们有家可以回,生病了有父母照顾,想要零食玩具就跟家里撒个娇……我什么都没有。”
“表姐经常跟我吵架,觉得我抢了她的东西,央求二姨把我赶出去。我那时想,我要自己买一个房子,以后就再也不用寄人篱下了。”我鼻子一抽,换上释然的笑意:“呐,就是这个。”
这些是真事。
三分演技,七分真情。
这些伤早就疼过,在心里结了痂,现在说来其实没那么难受。
也许我的心声吐露得太过突然,南晏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但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怜悯、甚至欣赏的情愫。
很好,目的达到了。
人无全善,也无全恶,我要调动起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即便他曾经误入歧途。
他不懂怎么安慰女生,只说:“你很优秀,精通财务、历史、文学,直播间里有百万粉丝,这么年轻就靠自己买下了房子。”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生活虽然苦难良多,还是要心怀希望,朝着光明的路往前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看着他,表面说自己,实际是对他的劝诫。
“你说得对。”南晏笑得和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觉得自己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南晏哪天要是回头是岸了,我一定功不可没。
努力自立自强的我,很快练就了一身单脚跳的好本事。
南晏跛着脚把他的拐杖扔给我,说:“现成的道具。”
我灵敏地接过来,觉得这玩意虽然丑,但好使,不禁感慨:“好家伙,我们俩人才能凑出一双能用的腿。”
他纠正:“你是脚崴了,不是腿。”
“诶?南晏啊,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特别安静,前几天大家闲的时候开窗户飙歌,明早六点就解封了,怎么现在没动静了?”
“可能嫌你唱得难听。”
我作势要拿拐杖砸他,南晏很配合地佯装躲了一下,说:“爱豆注意一下仪态。”
傍晚,南晏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来的是楼下的大叔,他家里又断粮了,我开了门,说:“稍等,我去拿。”
南晏突然从厨房出来,手里的锅铲甚至还滴着油,大喊一声: “叶盏!”
我伫立在门口,被他高亢的声音吓了一跳,觉得莫名其妙。
南晏看到了门口的大叔,一跛一跛地走过来要扶我,对大叔笑道:“大叔见笑,女朋友腿受伤了,跟她说了好几次不能走动,就是不听话。”
南晏走得慢,大叔低头看了一眼,我的脚裹得跟粽子一样。他对南晏道:“小伙子啊,那就麻烦你了,叔家里人多,发的菜不够吃啊。”
他的意思是,让南晏去拿食材。
南晏好像更执意于先把我扶回去,大叔已经跟我热络地聊了起来:“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家有膏药,待会儿给你拿几贴。我看你男朋友也是关心你,适当运动也没有坏处……”
南晏只能先去厨房。
我继续听着大叔唠叨,他今年四五十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看上去很热情。
我随口问:“大叔,你几楼的啊?”
“啊,我就在你楼下。”
“不对啊……”我诧异:“楼下的王大爷我认识,帮我修过灯。”
大叔忙道:“我是西户的。”
也不对,楼下西户是两个女生合租的,做核酸的时候她们排在我们前面。两个女生住的房子,正常都不会让男家长来住。
我最近一直神经紧张,防备心足,稍微有些不对劲就会想很多。
大叔没有回答,朝着厨房的方向喊:“怎么还没拿来?”
他催的,太急了。
邻居间借东西哪有这么颐指气使的。
“叶盏,你怎么把鸡蛋放在冷冻里了,傻不傻,你看看成啥样了……”南晏在厨房里大声说。
家里的鸡蛋早就没了,南晏在暗示我。
“鸡蛋化了冰不能吃吗?”我急忙要冲进厨房,躲到南晏身边。
也许我的目光漏了怯,也许我的声音里带着颤音,总之被大叔发现了纰漏,他将我的胳膊一把攥住。
我茫然地看向这个不知来路的大叔,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睛里毫无善意。
一杆枪指着我的脑袋。
臂下的拐杖“咣当”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