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灯二

重出江湖的“诃子裙”,到底是哪来的?(诃子裙百度百科)

最近,一件类似抹胸长裙搭配一件大袖衫样式的“诃子(hēzǐ)裙”,忽然之间成为夏天的热门汉服款式,如海棠私语的某款“诃子裙”3天预销量超过7000件。其实这并不是汉服中的新款,在12年前就曾风靡一时,很多商家都曾做过类似款式,如第一家汉服店月蝶飞坊,当时销量最高的如梦霓裳,及后来的复原店铺山涧、丹青荟、沉香画舫等。

但是,由于目前没有出土文物,只能参考陶俑、古画设计出的衣物,不知具体的衣服结构,所以有人认为“存疑”,或者只能称作“汉元素”,在争议中很快也就昙花一现。

而这次“诃子裙”的“重出江湖”又是一番新的话题。

这次讨论的关键问题是:“诃子裙”究竟是汉服还是“汉元素”?其实,这里的核心应无关商业和地位,重要的是汉服本身的定义,也就是以民族服饰和传统文化生成角度来判断它合不合汉民族服饰逻辑。

所以,本文的观点是,平面剪裁等符合汉服基本特征的算汉服,立体剪裁的不符合基本特征的算汉元素。

从中药到抹胸

首先,“诃子裙”中的诃子是什么?

诃子,本来是一味中药。在古代文献中,绝大部分书籍都是中药的含义。

而较早与服饰有关的文献则是一则野史逸闻:“金诃子,贵妃私禄山因为其爪伤胷乳间,遂作金诃子蔽之。”

根据文意揣测,其中都是称“金诃子”而非“诃子”更非“诃子裙”,可能野史表达的是用金箔之类剪成诃子药材的形状和大小,类似纹身贴,贴在胸口做装饰,遮掩胸部伤口,如果只是一种布帛制作的胸衣,可能无法避免皇帝看到伤口。

但可能在清代及以后,多认为诃子是一种覆盖胸部的内衣。应该是时人按照当时的风俗事物而对古代名词的一种解释发挥。显然我们现在不能去苛求古人,为什么不去精确详尽地考证,可能有时候误会和错讹也能形成新的文化积累积淀。

名词概念的流变是很常见的现象,清代及以后人们所理解的“诃子”,就是类似“肚兜”“抹胸”一类的单品,而不是与裙子连在一起的裙头。

所以建议今天的商家不要使用“诃子裙”这样的古代名词,徒增非议,最好是使用白描式的描述,直接描述款式。齐胸裙就齐胸裙、高腰裙就高腰裙、抹胸裙就抹胸裙。

历史名词虽然是非常好的文化资源,但是也伴随着复杂的纠葛,在尚未梳理清楚之前,最好不用。

“诃子裙”哪来的?

那我们现在理解的“诃子裙”样式是从哪里来的?最主要、最出名的来源就是《簪花仕女图》

有古画还有什么争议?主要有三点:

绘画壁画雕塑等资料能不能作为汉服考据的历史素材?其中有艺术化、夸张、失实、含混不清的地方,跟实情相差很大,岂能使用?岂非南辕北辙?

《簪花仕女图》不是唐代的画作,反映的不是唐代的服饰。

古画壁画等资料是二维的,雕塑是不透明的,无从知晓衣服结构线,无法复原,也无法追根究底,大多只能臆测,怎能确定是汉族服饰的范式?

1、首先需要搞清楚一个问题,我们不仅要研究古人实际穿戴什么,还要研究古人对服饰的思想观念。文化是物质和精神并行的,如果说出土文物侧重于衣着文化的物质性,那么古画壁画雕塑等资料侧重的是精神性。我们要复兴一种文化门类,怎能只关注物质性而忽略古人在服饰方面的精神追求、审美情趣和理想境界?

《簪花仕女图》当然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的材料,其价值不应被低估。最低限度也能反映画家乃至当时社会对美的理解和追求——画家精心绘制的是一种现实加理想的美。照片反映的现实事物是我们要关注的,照片加的滤镜反映的精神追求同样也要关注。古人的穿着打扮是我们的文化资源,古人的思想观念审美情趣和精神追求同样也是。

再从汉服最初的定义看——汉服是民族性和传统性集为一体的服饰文化,它反映的是民族文化。民族文化的资料来源,当然包含具有重要地位的出土文物,这是毫无疑问的且须要不厌其烦地声明的。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绘画、雕塑、壁画、俑人、瓷器等等形式流传下来的民族文化。说只有出土的衣服才算真实的历史着装,其余的历史信息载体都是艺术夸张和变形、不符合历史真相,这是偏颇的。

今天复兴汉服是为了复兴民族文化的服饰文化门类,而不是扮演古代人的着装打扮。

我们要做的是汉服这个整体性的服饰文化门类在今天社会活态化传承,是民族文化的传递,而不是复活某个朝代某个时点某个具体实物细节。目的是要传承曲裾深衣,而不是为了传承马王堆辛追夫人的个人爱好;目的是为了传承褙子、大袖衫和褶裙,而不是为了传承黄昇个体的着装品味。

2、我们并不是要去复兴唐代的服饰,我们固然要去研究和关注唐代的服饰(从物质到精神),但并不等于我们把唐代研究清楚了,历史真实挖掘出来了,复兴民族传统服饰的事情就结束了。因为我们不是要回到唐朝或其他朝代去,相反我们是站在整个民族5000年悠久历史的角度来审视和寻求认同的。

针对不是唐代而是五代的《簪花仕女图》,对我们来说,五代也是古代,也是过去的历史,也是整个民族发展历史上一个环节。《簪花仕女图》确实是历史传世作品,反映的确实是民族文化,自然要作为一种具体的、典型的表达式纳入汉服的研究。

3、这种担心也多虑了,任何真理是有一定限度的,没有人说我们先把真理研究透了才能发明创造生产生活。人类历史就是一个一边探索真理一边实践的过程,失败、风险和曲折都是必不可少的。为什么到了服饰研究就成了畏途?

比如一种看起来挺有特色的服饰,那么需要分析,是过分的艺术夸张还是确实有可能现实呈(存)现(在)的结构。这就需要进行实验,从不同角度提出猜测,然后实践来看,如何来达到效果。

除科学实验外,还有一种情况是商业设计。这里的设计是指,基于文物的灵感(一种范式或者类型)进行的意象、韵味的模仿,那么完全有可能采取立体裁剪等完全不同于古代真实制衣的手法来实现。

仔细考究大众印象深刻的古装剧,大部分都是采取古风浓厚的西式立裁设计,并没有用古代服装结构表达古代文化的效果。这些做法都是西式思路,比如夸张的剧照,这些才是所谓的“汉元素”,仅仅是采用了一点点汉服的元素,但是设计理念到表达手法都是西方的文化。

在今天,我们需要用已知的古人制衣手法来尝试还原雕塑木俑壁画古画的服饰效果。意思就是,我们从出土实物中已知的古人制衣手法和制衣理念,然后再根据雕塑木俑壁画古画的服饰效果提出不同的猜测方案,最后用已知的制衣手法去多方实验,实践,看看能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这种是科研的做法,就是不用西式服装的制衣法而是用中国的方式能不能做出来?复原小组已经做了不少这种工作,呈现出来的静态和动态效果都比较理想——这在商业市场上也是可以尝试的。探索真理,本就无穷无尽,不能说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就不允许和否定别人的探索。

所谓没有出土文物实证就是“存疑”,这是考古学、文物学的一种科学研究方法和理念。但这种理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吗、能直接套用到其他大量学科上吗?如人类学、民族学、民俗学、社会学、经济学等领域,显然未必!对于民族服饰来说,考古实证未必是唯一的手段,田野调查、解构建构恐怕才是主流做法。

如今网络上普遍用考古学、文物学或服饰史学的片面理论来研究汉服这种需要大众化并牵涉大量其他学科的民族服饰,这种思路不科学、不合理,不利于汉服研究和实践的大众化目标的实现。这是值得大家深思的重要问题。

您可能还会对下面的文章感兴趣:

内容页广告位一